周维新

我和李国明相识已有半个世纪。那时，我是延长中学教师，他是延长中学学生。但是，我没有给他代过课。我们真正的交往，是在他初中毕业给学校搞勤工俭学的时候。经过半个世纪的交往，我深深感到他真是一个好人。

从李国明的为人处世中，我归结了几个特点。

李国明是一个心地善良人。三年困难时期，粮食短缺，伙食不好，肚子常唱“空城计”。寒冷的冬夜里，我正在备课、改作业，他会“饿中送食”，悄悄送来一块玉米糰子。我们在炉子上把糰子烤热、烤黄，一人一半，分而食之，一股暖流顿时在全身涌动。此后，他一直十分关心我，不管我在延长，还是到了延安，只要有机会，他总会来看我。最近，他听说蒲公英能降血压，也能降血糖和血脂。于是，不顾劳累，不怕麻烦，从山上把新鲜的蒲公英一棵棵拔出来，拣好，洗净，晒干。从黄河畔，托人捎给我，让我当茶喝。

李国明是一个不怕吃苦的人。困难时期后，他回到老家安河，先当炊事员，后任民办教师。上世纪70年代初，安河有一所民办小学，山高路远，交通不便，条件艰苦。村子里百分之六十的老乡缺吃少穿。教的师脚底好像抹了油，派去一个，走掉一个。人还没站稳，就想转移“阵地”。学生“嗷嗷待教”，家长意见纷纷。书记看中了李国明，派他去那所学校任教。那时，他已有8年教龄，由于他不怕吃苦，在干部、群众和学生家长中有很好的口碑。李国明二话没说，背起旧被褥，穿上老布衣，就奔向那所无人愿去的学校。一路上念叨着他父亲的话：“咱几辈人，斗大的字不识一个，你有了文化，可得用心给人家教!”

李国明是一个敬业守职的人。当时，那所学校只有两孔土窑洞，一个小院子。窑洞黑格洞洞，院里杂草丛生。几张课桌缺胳膊少腿，几根板凳弯七扭八。适龄儿童入学率只有60%。但是，李国明没有被困难吓倒。他种过地，拦过羊，当过炊事员。出力、吃苦、受罪，对他来说，算不了什么。李国明一家家走访，一户户动员，把老乡请到学校，说出几句掏心窝子的话：“只要把娃送来，就是对我的支持。没有钱，我想办法。教不好，我来负责。”李国明说到做到，1975年，他就给学生免掉了学费、书费和文具费。入学率上升到百分之百。

李国明是一个勤劳俭朴的人。向黄土地要钱，就是他减免学生一切费用的唯一办法。他带领学生育果树，栽烟叶，插梧柳，种麦子、玉米、豆子、棉花、萝卜、白菜、南瓜、洋芋、蓖麻、黄芪……能种的，他都种。见缝插针，间作套种。宁叫汗多流，不让地浪费。村里拨给学校4亩平地，他开了15亩荒坡。种子和树苗，能要的就要；要不来的，想办法去买。那200棵苹果苗，就是他用自己多年节省下来的200元钱，赶了几百里路，从洛川买来的。

李国明是一个埋头苦干的人。地种得多，付出的劳动也多。学生小，重活都要他干。起早贪黑，不歇晌；星期天、节假日不休息，他把全身心都交给了学校。种树苗，栽烟叶，他冒雨干。高原上，水珍贵，下雨去种，既省水，又保苗。为了给幼苗浇水，他弄辆架子车，放上驮桶。从沟底往塬上拉水。他驾辕，学生推。头上是火辣辣的太阳，脚下是一串串的汗珠。离树一米，他挖个坑，把粪倒在坑里，盖上土，给果树补充营养。暑假，正是田间管理的关键时刻，他撂下家里的农活，带上干粮和水，来回步行10公里，到学校锄草追肥。

李国明是一个甘于奉献的人。他不仅为学生免掉了学费、书费和文具费，而且为村里交了1500公斤公粮，给老乡分了500多公斤蔬菜，还为学校做桌凳、买图书、订报刊，购置文体用品，增添劳动工具。后来，他又实现了“五自给”，也就是他自己的口粮、食油、副食、办公费用和工资全部自给。学校不要村里一分钱，减轻了老乡的负担。

李国明是一个有点“小气”的人。他给集体交公粮，给老乡分蔬菜，都很慷慨。恰恰对自己的父亲很“小气”。他父亲劳动了一辈子，没有享受过什么好生活，唯一的嗜好就是抽一口旱烟。学校收获了那么多上等烟叶，父亲想尝一尝，李国明不给；父亲要买一点，李国明还是不让。

李国明是一个有点“傻气”的人。1979年，按照政策他可以转正，但却被他放弃了。许多人弄不明白，这么好的机会，这么好的条件，别人想转都转不了，说放弃，放弃了，不是有点“傻气”，是什么？后来，他给人说，转了正，他怕调离这所学校，艰苦创立的业绩半途而废。他想把这所学校办成全县一流的小学。

李国明是一个非常执着的人。1987年，他终于服从上级的决定，转正了，条件是不离开那所学校。他要实现自己的追求，把蓝图变为现实。皇天不负有心人，经过一番努力，他为学校盖起了一座砖木结构的教室，打了围墙，修了大门。校园里有花园，有苗圃，有水池，有操场，占地1500平方米。当年的校舍只有两孔黑乎乎的土窑，如今变成了一所全新的学校。

李国明是一个不爱张扬的人。他1962年工作，1973年入党，先后受到延安地区和延长县的9次奖励，出席了地区和县上的文教先进代表会，还被选为出席陕西省文教先进代表会的代表。1987年，又被共青团中央和国家教委（今教育部）评为“全国少先队优秀辅导员”，同年，他被评聘为小学高级教师。但是，他从来没有把荣誉挂在嘴上，到处宣扬；更没有将荣誉当成骄傲的资本。他，还是原来的他，一个本本分分、朴朴实实的他。但是，历史记住了这位对教育事业做出贡献的好人。在新编《延长县志》和《延长县教育志》中，不仅有他的简介，有他为之奋斗过的安河车村小学的介绍，还有一篇由呼新魁撰写的记叙他的先进事迹的文章，题为《他，像黄土地一样厚实》。

李国明是一个好人，如今他已是69岁的老年人了。我写这篇回忆，并不是想让大家像他当年那样去拉水，去挑粪，去拼命，而是想宏扬他的精神。他的动人的事迹已经离我们远去了，但是他的那种艰苦创业的精神，永远不会过时。因为这是延安精神的具体实践、具体体现。中央领导说过，在社会主义建设的新时期，还要发扬延安精神，要用延安精神建设延安。他的精神不仅应该记在志书里，更应该活在我们的口头上。这就是我写这篇回忆文章的初衷。

（作者单位：延安职业技术学院财经信息分院）